驯服与被驯服，一直都是双向的事。手拿鞭子的人在看到猎物头戴项圈，亲昵地贴向她的手心，只是看见自己的主人就会摇尾撒欢的时候，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保持狠心。

辛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
那些细碎的生活片段不断回想起来。

十二岁的辛云州穿着短裤，坐在她的面前，皱着眉毛，抱着臂膀。两条细瘦的腿上鲜血淋漓，伤口处还沾着小石子，破皮的血肉边缘被尘土染黑，他疼得双拳攥紧，但在辛悠看过来的时候，又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

“怎么弄得呀，痛不痛？”

“哎呀，别管我！”

辛悠闭上了嘴，蹲到他的面前：“别闹别扭了，我背你回去。”

小男孩的自尊心一下子就被侮辱到了，他皱皱鼻子，咬紧牙，扶着墙要站起来。辛悠忙拉住他的手臂，哄道：“走吧云州，我能背动你的。”

“我不要。”

辛云州上下打量了一下辛悠，撇撇嘴。

“你穿着裙子怎么背呀，少管闲事了！”

辛悠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纯白色小裙子。她自小就知道辛云州是个矛盾的小孩，他的真实意图总是包着刺的，不要就是要，如果自己真的扭头就走，辛云州肯定会紧紧盯着她憋着一口气，整天整天不理她躲着她。

“裙子哪有弟弟重要，太阳好晒，我们快走吧。”

他的气来的快，消的也快，一两句就能哄好，辛悠见他没那么别扭了，蹲下来向他招招手，背上一重，两人在夏日的绿荫下，缓缓向家的方向走过去。

半晌，辛云州打开手掌，露出他一直攥着的东西。

那是一颗种子，棕黄色的外壳，棱锥形状，像颗松子。

这只是源于辛悠的随口一提，盛开在路边的草丛里，叶子又扁又绿，边上附着小锯齿，花苞是一层层的像颗小豆子一样，三片花瓣垂坠着，花边是深紫色，越往中间越浓，淡雅的花香便从花蕊中绽开。

这不起眼的却浓艳的花朵就是鸢尾。

其实在一日的一日怨恨里，她被辛御景与田静从来称不上“爱”的行动中逐渐忘记了辛云州的好。

她的那些纵容，绝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脾气比较好，而是辛云州也总是在不经意的，扭捏的表达他的爱。

辛悠睁开眼睛，辛云州拄着额头坐在病床旁，鸦羽般的睫毛颤动，嘴唇有些发白干裂，眼下乌黑，左手却紧紧攥着她的手掌。

辛悠细微的动作惊扰了他，辛云州睁开眼，眼睛里遍布血丝，他看见辛悠直接把手松开，不用猜都知道辛云州又生了气。

他偏过头，没一会又猛地转回来。

“那个小孩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？你就非要多管闲事，把自己搞成这样才舒服吗？我求你了辛悠，你能不能把我放在心里，能不能……”他越说越哽咽，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就此崩溃，辛云州到现在都不敢想，如果消防员没有及时到达，辛悠现在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的躺在病床上，更让他痛苦的是，无论什么时候，她总是要把自己一个人置于危险之中，对别人都是紧紧抓住，对于他说放开就能放开。

“你能不能让我站在你身边……我不想你总是一个人，让我陪着你吧姐。”

两人沉默着对视良久，辛悠撑起身，贴过去，嘴唇与嘴唇将触未触，她只是用自己的唇瓣轻轻蹭着，摩挲着，视线集中在饱满的唇瓣轮廓上，捻动唇珠。

辛云州眼尾通红，别扭地向后退了退。

“你总这样……”

辛悠轻笑一声，又吻上他眼角的泪，咸咸的。

“我只是觉得，当时那种情况不该扯上你。”

“如果我愿意呢？辛悠，你这辈子遇到我算你倒霉，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，变成鬼也缠着你，投胎了也让你摆脱不了我。”

辛悠更觉得好笑，点点头，表示赞同。
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